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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让我们继续《回忆与思考》。让我们继续回忆我2011年2月4日在荷兰参议院做的演讲和互动。上次我谈到演讲完之后互动，然后参议院议长宣布茶歇，大家喝咖啡，大家还是围着我讨论了一些问题。欧洲议会议员布鲁克先生继续问我怎么看欧盟的价值观外交，我说：你们喜欢推动价值观外交，我可以理解，但你们一定要了解在不同的文明里，价值观的优先顺序是不一样的。我看到一些西方学者做的研究，他们发现谈到价值观的时候，美国人认为最重要的价值观是言论自由，而在儒家文化圈，无论是中国大陆，香港，台湾还是新加坡，排在第一的都是保持社会秩序。这时在我边上的美国库普乾教授补充说，皮尤中心的民调表明，中国人对自己国家的满意度远远高于美国人。这对我们理解是民主也很有意义，我们自己国民的满意度这么低，使我们要重新思考民主的概念。他说，西方人不愿意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你要改变这一切，你就拿不到选票，这是对西方民主制度的挑战。我说是这样的，几乎所有国际权威民调都说明这一点，中国人理解的民主是民本主义的民主，也就是政府要为改善民生做事情，政治机器不能空转，而是要让人民感到生活在改善。

另一位参议员问我，我们非常关心西藏问题，你能不能简单给我们解释一下。我说，我这样给你说吧，由于历史原因，中国的西藏地区现在在中国各个省的经济发展排名中暂时还是最后一名，但即使这个水平，它的几乎所有生活质量的指标都比印度要高，从人均寿命，受教育的程度，电力覆盖的比重……你们刚才都提到印度的崛起，那么西藏早就崛起了。荷兰外交部人权部门的负责人，自我介绍曾担任过荷兰驻孟加拉国的大使，他问我如何才能使中国官员对讨论人权问题有兴趣。我说你要了解中国人的感受，绝大多数中国人都认为中国现在是自己人权最好的时候，但你们要教训中国人，所以中国人就有抵触，认为你们要阻碍中国的崛起。我说，我也知道，有时候你们的政客要向国内选民交代，而选民对中国的看法是由你们媒体塑造的，你们的媒体对中国的报道非常片面，你们的媒体很像中国文革时期中国媒体对西方的报道，西方的一切都是坏的。但今天中国对西方的报道相当客观，总体上看中国人对西方的了解远远超过西方人对中国的了解。这位荷兰的前大使对我说了一段很有意思的话，她说我父亲12岁就开始干活挣钱，按现在的荷兰的法律规定这就属于童工了，属于违法了，但当时大家都这么做。换言之，我想说的是，大家心平气和地聊天，就能增进了解，即使像人权这样有争议的问题上，也可能取得某种互相理解，但西方的官员往往是这样的，在台上，在公开场合，总是讲政治正确的话，往往要在非常私下的场合，或者等到自己退休以后，才能讲一些真话，所以他们也生活的很累，心很累。她还问我，为什么中国高级领导人中妇女的比重这么低，我说这好像是自然而然形成的，不必大惊小怪，中国高级领导人中女性比例比欧洲低，但中国成功的女企业家比例比欧洲高得多，在世界上名列前茅，我想这也是自然而然形成的，有些东西中国人称之为顺其自然，许多事情有自己的发展规律，不必太担心，不要太多的政治正确，而是要实事求是，事情会逐步达到一个最佳的平衡。

谈话又转到了阿拉伯之春，她说，现在对于埃及正在发生的革命，法国，英国，德国已经发表了声明表示支持，但欧盟还没有正式发表声明，但不久会有声明，她问我怎么看阿拉伯之春，是否会蔓延到中国。我说，一个国家要成熟起来需要时间，埃及的问题出在经济上，它没有足够的制造业，无法创造足够的就业，埃及大约一半的年轻人找不到工作，学校毕业即失业，我认为埃及需要的是发展产业和就业，而不是“阿拉伯之春”，它解决不了任何问题，革命浪潮和激情过去之后，情况往往更糟，这种情况，我们在世界许多地方都看到过。我说，我在刚才演说后互动的时候已经讲过，你可以查阅一下西方机构在中国所做的各种民调。不管中国今天存在多少问题，但几乎所有民调都表明中国人对自己国家的前途是世界上最乐观的。这种趋势发展下去，不久中国就将成为下一个全球最大的经济体，而不是下一个埃及。她半信半疑地看着我：您是我碰到的最自信的中国人。我说我实地调研过100多个国家，对世界上很多问题形成了自己的看法，我称之为对世界发展的一种总体把握，有了这种总体把握，人会比较自信和淡定。实际上，在我演讲后的第三年，也就是2014年，国际货币基金就宣布，根据购买力平价计算，中国于2014年成为世界最大的经济体，这本身就改变了整个世界格局。另一位荷兰政府官员问我，你们担不担心随着中国中产阶级的扩大，他们要求政治参与，而你们体制最大的问题可能就是由上往下进行统治，你们的政治体制能够应付未来的挑战吗？我说，我们的政治体制一直在微调，在改革，在与时俱进，它可以应对未来发展的挑战。

美国荷兰商会的负责人问我，我们美国人喜欢说，美国是民主国家+市场经济，你认为用什么最简单的概念可以形容中国，我说我个人认为，中国就是文明型国家+混合经济。文明型国家我刚才已经介绍过了，至于混合经济，就是政府发挥自己的作用，市场也发挥自己的作用，两者优势互补，这个模式比光是依靠市场的自由主义模式要好得多。比方说，美国引爆了金融海啸，荷兰也深受其害，而中国成功抵御了金融危机，并在全世界率先走出了危机。中国混合经济中政府的作用还包括中央政府的作用和地方政府的作用，还有就是企业作为市场主体的作用，所以中国经济发展有至少三台发动机，中央政府，地方政府，企业。这种机制总体效果是好的。

我们一边喝咖啡，一边就这样互动，半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议员们又去参加下一场学术讲座了。回头看，这场活动的整个过程我还是挺欣赏的，先是讲座，然后是互动，然后是冷餐交流…然后是下一场活动。这种形式我们政府机关以后也可以借鉴，我们也有做的更好的地方，包括许多地方的中心组学习，但也有可以借鉴别人的地方，特别是人家的一些形式，从互动到私下交流都是很好的方法，值得借鉴。

那天下午回到酒店，打开电视看到BBC新闻：英国首相卡梅伦今天公开说，英国实行了几十年的文化多元主义已经失败。所谓多元文化主义主要指英国过去包容穆斯林移民的政策已经失败，英国本土白人居民和穆斯林移民间产生了猜忌和仇恨愈演愈烈。他警告一些团体，他指的是穆斯林团体，如果他们不支持妇女权利，他们不讲英语，他们将失去政府拨款，等等。这是另外一个话题，也是欧洲今天最大的社会矛盾之一。